周绍麟：《广西诗坛现状之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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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诗坛现状之我见

周绍麟

想知道广西当代诗词水平有多高，拜读一下《八桂四百年诗词选》当代部分即可。这部分经典，大都是作者毛遂自荐的经编委专家们充分肯定了的平生得意之作。目前，广西没有比这更全面、更集中的精华版本了。毫无疑问，这些精华代表了广西诗词当前的最高水平。那么，它们究竟高到什么程度，是否让人满意呢？我不知道有识之士作何评价，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这些精华既不“精”又不“华”，水平之“高”令人失望！除了部分作者的少数作品尚可一读外，其余大部分所谓诗词，说得好听一点是一堆拼凑的文字，说得难听一点是一堆文化垃圾，如列宁所说的用来垫脚的资格都没有！我这样说并非有意贬低或苛责这些作品的作者，说句公道话，作者们也很无奈，因为他们之中不少人离“诗人”二字本来就很遥远，对他们要求过高，那是十分残忍的！不过，我认为，广西当代诗词经典果如《八桂四百年诗词选》所选，倒不如宁缺勿滥，将花在编选这部分作品的钱拿到汶川、玉树去救灾，还不失为一件修阴功的善事。

肯定会有人指责我的言词过于偏激了，广西诗坛现状怎能糟糕到如此地步呢？那我只好让事实来说话。将那些尚可一读的作品拿来剖析，让人们清楚，这类作品尚且如此，其他即可想而知。为便于评述，以作者入选篇数多少为序。

一、钟家佐
    在我印象中，钟家佐先生是一个地方高级官员，要说他是诗人，不免让我感到意外。然而拜读了他入选的17首诗词，不得不承认钟先生在这方面有相当高的造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广西当代高官为此道者无出其右。故入选篇数为当代之冠是理所当然的。当然，由于身份特殊以及所处环境非同一般，难免让他的诗作有一定局限性，尤其在感情流露方面，仍有欠缺之处，这是不能为言者讳的。如《即别巴黎》：
数日繁华撩眼花，夜来自品一杯茶。
无边心绪遥思蜀，偏是娘贫儿爱家。
    这首诗是钟先生出访欧洲，离开巴黎之前所作。面对繁华肉艳的巴黎能心如止水不为所动。表现出中国人传统的富贵不能淫的气节，的确难能可贵。谁也无法否认这是一首正面的，思想健康的主旋律作品。如果作者是一个流落异国他乡、生活无着的人，在颠沛流离中不忘用诗来寄托“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的爱国情怀，这是无可厚非的，尽管时至1988年这种说法已属陈词滥调，但仍足以用来表达一介草民的赤子之心。不过，对于钟先生来说，如此着笔却很不适宜。作为一个地方高级官员，一个改革开放的既得利益者，在改革开放深入展开的1988年奉命出国访问——那怕是自费旅游——他应该知道自己肩头任重，应该无时无刻都在考虑如何学习、汲取他国长处，带回先进的、实用的东西，借他山之石以攻玉，从而改变广西相对贫穷落后的面貌，以造福桑梓。怎能够不远万里造访巴黎，经历了“数日繁华撩眼花”之后，无动于衷地“夜来自品一杯茶，”自我感觉良好地表白一番“偏是娘贫儿爱家”呢？难道这是国家派干部出国访问的初衷？一个干部要表达爱国之情，坐在办公厅里“自品一杯茶”不是同样可以做到么？还可以省下不少旅差费哪！

世界上，同一事情往往因人而异。正如红楼梦中的“葬花”，主人公是林妹妹便合情合理，换宝姐姐就是矫情，换傻大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有人说，读了康有为集句诗：“万紫千红总是春，升天入地不由人。曲径危栏都历遍，出来依旧一吟身。”就可以看到他的思想是何等的顽固与保守。读了钟家佐先生的《即别巴黎》人们当有何感想呢？

一个诗人应该走在时代的前面，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起码要与时代同步。滞后于时代的作品有如八月十六的月饼，价值肯定一落千丈。写于2002年的《加勒比海豪华游轮所见》就存在这种毛病：

万国衣冠聚一堂，无须楚楚作轩昂。

袒胸露体非为异，绘脸文身不是狂。

亲见人间多格调，休栓门槛自彷徨。

老来始觉海天阔，太息深山出夜郎。

这首诗如果写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便是醒世之作；写于八十年代便是应景之作；写于九十年代便是多余之作……钟先生写此诗时，中国的改革开放不仅已成定势，而且已历经23年。在此期间，中国人民早就走出国门，大开了眼界。不要说像钟先生这样见多识广的官员，就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对外面五花八门的精彩世界亦已“司空见惯浑闲事”。在中国年轻妇女已武装到肚脐的2002年，还将外国人袒胸露体、绘脸文身当作新鲜事儿来议论，无论如何都是“满肚皮不合时宜”！打个比方，刘心武的《班主任》、蒋子龙的《乔厂长上任记》今天才写，我敢保证，连发表的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产生什么影响了。早已有定论的东西多年后拿来作话题，谁还感兴趣？

在写作手法上，《加勒比海豪华轮见闻》尚多遗憾之处。主要是破题不准确，除去题目，任何人都会将“聚一堂”的“堂”看作是“会堂”或“饭堂”，绝对看不出事情发生在大海的轮船上。另外，逻辑思维方面亦有不妥。“袒胸露体”、“绘脸文身”只不过是人类“习相远”而已，原无高下优劣之分，不能导致最后“太息深山出夜郎”。何况我们广西本来就是“百粤文身地”，壮族人民可说是绘脸文身的祖师爷。“夜郎”一词从何说起？如果仅仅为了迎合“多格调”、“休彷徨”而将一个久经世事，阅历丰富的老干部硬说成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乡巴佬，是不是太勉强了？如此写法，显然是另一种形式的无病呻吟。为此，诗人的真情实感被大大的打了折扣。

诗来源于生活，但生活并不是诗，诗必须经过提炼与升华。囫囵吞枣地照搬生活离诗道远矣！下面这首《西江月·口盅》窃以为是失败之作：

八桂江湖作伴，诸多杂事相烦：饮茶漱口又加餐，洗脚洗头洗眼。

自爱奔波岁月，身家简简单单。只留赤血在心间，伴我胸襟无限。

不难看出，作者意图通过一只口盅的功用来体现自己的艰苦奋斗精神和进取心态。上片极力描写口盅的多种作用，为下片身家简单、胸襟无限张目。可惜这样写不仅没有说服力，而且适得其反，让人感到恶心。一只“饮茶漱口又加餐”的口盅，竟然又用来“洗脚洗头洗眼”，这种极不文明，极不卫生的行为有什么值得称道？实在令人想不通。记得当年上山下乡，有些女青年夜间蹲茅坑，蚊子蜂拥而来，不堪其苦，无奈之下只好躲在蚊帐里用口盅小解。如果说用口盅“洗脚洗头洗眼”也是诗的话，用口盅来接尿是不是更有诗意？

诚然，稍有一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一只口盅能有多大？是不可能用来洗脚洗头洗眼的。或许作者本意是想说这只口盅除了作餐具还可当瓢用。果真如是，即“饮茶漱口又加餐”和“洗脚洗头洗眼”就不能一起排列。话又说回来，即便如此，这首词的立意亦站不住脚。首先，口盅的用途多少与其拥有者的胸襟没有必然的联系。其次，一只未经“人格化”的口盅，是不能体现一个人的精神品格的！如果说有了一只多用途的口盅，便代表这个人具备了艰苦奋斗、吃苦耐劳的良好品质。那么，天下的叫化子都是我们的楷模了。要知道，叫化子中不少人的“身家”的的确确“简简单单”只有一只口盅，而他们的口盅肯定比钟先生那只的用途要广泛得多。难道我们因此而视他们为雷锋、焦裕禄？

这首词在遣词造语方面，仍有值得认真推敲的地方。如开头“八桂江湖作伴”，在“江湖”前面冠以“八桂”，显然失当。须知“江湖”指四面八方，空间可以无限大，不受地域限制。所以江湖就是江湖，从来没有“世界江湖”、“中国江湖”之说……

（未完待续）

江南春

这篇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