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轩的长篇小说《叶落时节》后序，转载于“麦林文学网”）
1、 青春，是一朵盛放的罂粟花，我啊，要让它彻底的死去！——这是不惑之年后，我心中的一个常常的悻悻。 我却一直无法做到。 然而，谁又能做得到？……谁又可以拒绝这朵比芍药艳丽，比牡丹妖娆，比水莲馥郁，比寒梅冰清，比紫菊更雍容，且正尽情绽放的、美丽的英雄花？ 它娇艳欲滴，妖冶诱人，正灿烂的绽放于盛夏一隅，像一个脸蛋儿红扑扑的美妇，迎合着夏季热情如火的骄阳，正仰着她火辣辣的樱唇，朝着你，呵着一浪接着一浪的热气！ 它绚烂多彩，鲜艳如盛装的舞女，洁白如冰结的仙子，它绰约的紫色风姿，高贵如西子貂蝉！ 它芬芳馥郁，香气袭人，就如一个遍身喷洒了香水的婷婷玉女，无需亲近，只远远的一闻，便足以令人神魂颠倒，寸步难移了！ …… 是啊！如此娇媚的鲜花，年轻的生命们，又怎么能够抵挡得了它的诱惑？——更何况，他们根本不曾知晓它的毒性，也更不曾晓得它竟会化骨销魂，索人性命！ 于是，这朵妖娆的罂粟，在那些多情的青年们心中，便悄然的化为聊斋草院子里的那条千娇百媚、柔若春藤的美女蛇了！ 她，就那样慵懒，娇媚地躺在院子阳光和煦的草丛里，浓妆艳抹的脸，正漾着一缕淫荡的俏笑。 青年们从田间归来了，从厢房踱出了，从“四书五经”里晃出来了，从黄粱美梦里醒过来了……那一个个年轻而浪漫的生命呵，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那一种浸泡着千年蛇毒的，缠绵悱恻、醉死梦生的引诱?...... ——而稚嫩而浮华的我，又岂可唯独例外？ 于是，那朵奇毒无比又销魂蚀骨的美丽的罂粟，便从此开始，并一直、一直地，肆意浸淫着我漫长而虚妄的岁月，让我似乎飘然若仙的年轻生命，更经受着如蛆附骨、万箭穿心的苦痛。 如此，我走过了许多年，且行，且痛，且飘然。 早早以前，我便常自诩尚非一浅薄无知、附庸风雅之人了。尽管从古往今，那些文儒雅士，墨客骚人，都在不吝笔墨的泼写青春，赞美青春，感念青春，惜恋青春，但我每每目及之，心中却只剩有一份怆然，全无那种应有的，或者说是附庸风雅的飞扬激越、汹涌澎拜，因为我历来很清醒的知道：我的青春，它不过是泽地上的一片荒草，无根，飘摇，充满着空虚、无望、迷惘、空幻、酸涩以及苦痛，它又哪里值得赞美和眷恋了？然可悲的是，虽然苦闷和抑郁一直充盈着我青春的生命，可我，一边却又一直一直地，在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的、瑰丽如晚霞般的青春美梦！我幻想明天的太阳必然灿烂，我幻想脚下的淤泥定成沃土，我幻想一梦醒来，这一捋死寂的荒草，已经变成一片葱郁葳蕤的森林…… ——而梦幻与现实碰撞的唯一结果，就是一堆的支离破碎后面，紧跟着的那个无边的绝望！ 多年之后，我才惊觉：我那年轻的生命，几乎就让那朵妖艳的罂粟花给无声无息地吞噬殆尽了！ 于是，我很想诅咒它，诅咒这恶毒的青春——尽管，古往今来，它是那样地受到芸芸众生的追捧和宠幸。 可悲的是，在那些漫漫的岁月里，我却一直没有识破它狰狞的面目，一直不知道它竟然是如此一朵索命的罂粟！ 2、 当迷梦醒来，两鬓却已成雪。 回望青春，心中便总是无尽的唏嘘。然而，即便青春是那样的不堪回首，那样的千疮百孔，可它，毕竟承载了我几分之一的生命之重！所以，不管怎样，我，也得跟它有个了断——我再也不希望它困扰我那有限的余生了！ 然而，我又该怎么样去跟它了断啊？——或者这样说：我该如何去缅怀那些虚妄而痛苦的年轻岁月？又该用些什么来祭奠那远逝了的青春时光？……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我一片茫然。 在一个不经意的某天的某一刻，忽然间我发现了那个二十二年之前曾日日夜夜叨扰着我的，遗落在故居一隅里太久了的梦！暗地怆然的我，踌躇片刻之后，终于俯身将它拾起。 ——这个梦，便就是《叶落时节》，就是一些迷乱的青春故事。 2015年的某个月色如流的夜里，我恍然的想：或者这样，我便真的可以做到了！ ——但我又有些惶然：我，就真能跟它了断了吗？ 3、 哦！……不过就是一些关于青春的琐事，一些关于岁月的情絮吧！ 请别问我——那些缠绵悱恻的故事，是不是一些自我的感情历程写真？也请别问我——某些人某些事，是否曾经真实存在？……我只能这样说——谁曾知，完美的白雪，通达的长辈，多情的李赛儿，痴情的小唐，以及那优越的地位，充裕的物质，奢侈的物品，美满的婚约等等，诸如此类，其不仅仅是一些虚构的人物及情节，他们和它们，更是一种虚构的稚气青春里的幻想？ 而对于早已设定的宁煊的结局，我曾轻描淡写的跟我的学生说起过，学生们指定是不解和抵触了——为什么呀？为什么要让他死去？他不是那么有才华，那么帅气，那么温柔多情，那么有孝心和家庭责任感的吗？！他是应该得到幸福呀老师！您太残忍了！…… 学生们说得对。按理说宁煊是应该得到幸福的，更不应该那样凄惨的死去！只不过，这么些太年轻、太感性了的当代青年，又怎么会晓得：这个世界——尤其是宁煊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一个无依无靠、赤身裸体般的年轻人，又怎么可以那般轻而易举的就获得幸福，快乐，如意，甚至酣畅淋漓的圆满？他若不死，又该何去何从？让他成为《西厢记》里的张君瑞，然后白雪便是崔莺莺了吗？ 自然，凡尘俗子，都喜欢喜剧，喜欢大团圆，这种对生活、对人生的美好向往，实在是无可厚非。可是，这世上，真有这么多的大团圆吗？……我其实也迟疑过，挣扎过的，可是最终，我不得不痛苦地选择了——让他死去！因为，宁煊他，不仅仅是一个人，也不仅仅一个孤立存在的个体，他，更是他所生活的那个年代里的许许多多艰难困苦、孤立无援、痛苦迷惘的青春生命的一个浓缩体！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农村，生活有多艰辛，立身有多艰难，活在当下的孩子们，他们是永远都无法体会得到的——尤其是对于如宁煊那样的一个穷家孩子！一个月工资只有八十一块五毛的穷教师，要想得到一种安足或者只是平淡的，更别说是幸福的生活，是多么、多么的困难！——吃，吃不起；穿，穿不起；用，用不起；病，病不起；灾难，更经受不起！一个人，一个家庭，就像一片风雨里的黄绿的树叶，只要雨再大一点，风再猛一点，这一片岌岌可危的叶子，便会瞬间的飘飞而去，荡然无存了。 因此，那个时代的青年，太苦闷，太抑郁，太彷徨，太迷惘了！…...于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虚妄浮华的憧憬，便自然的成了许许多多青年心中的一朵美丽的罂粟花——即便明知这妖艳的花朵，会让自己迷失，让自己沉沦，他们也都趋之若鹜，浸溺其中而不愿醒来！ 如此说来，大概，我也不幸地真成为其中的一个了。 果真如此的话，宁煊他，便更得死去——并且，必须死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也许，唯有这样，我才可以彻底的斩断那条如影随形、如蛆附骨的毒根；也唯有如此，我才能走出迷惘，冲破幻想，我才能逃脱得了那无时无刻的，锥心般痛楚的折磨。否则，我的这一生，都将身陷囹圄、万劫不复了。 4、 所以呵世人，请你告诉我：青春，它美在哪里？它究竟有什么地方，可以值得你们那样热情地去赞美、尽情地讴歌？ 确实，表面上看起来，青春它确实很美：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中流击水，意气风发！……可是，我很想轻轻地告诉你：你所看到的，或许，只是青春旖旎的面纱罢了，而那层面纱下遮遮掩掩着的，其实是一张丑陋而狠毒的脸庞！ 我还想说：假如，假如你非要赞美青春，那么，你就索性去赞美正绽放于那片居心叵测的沼泽之上的那一朵妖艳迷人的罂粟花吧！如果——你愿意。 且让我引用宁煊写给小唐最后那封信里的一句话，来试图表达一个或者可以阐明本跋的意图之一吧，虽然我并不确定你同意与否： “相反地，它阴险地教唆了一个穷家孩子的罗曼蒂克，以至于令他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着虚妄的幻想。” ——或许，这正是对青春的罪与孽，狠与毒的，虽有些抽象，却又算颇为恰切的一个阐释吧！ 如此说来，我，又怎能不让它以及他，决然、彻底的死去——连同我那消逝了的如水流年？ 可最后，必须，且不得不要说的是：我，并不一味的要恨毒了那些年轻的岁月，因为，毕竟它有爱，爱过。或者正因如此，我的这棵孱弱的生命之树，才最终得以郁郁葱葱，略见天日。尽管这爱，早已被风吹雨打去，再了无痕迹。 于是，故事的大多数情节里，便总是蕴满了缠绵悱恻，或荡气回肠的情和爱，而我一直都以为，情爱，它也总是这个纷杂而冷硬的尘世里，一种最最美丽，最最温暖的东西了。 故事中宁煊有过这么一段心语： “我这一辈子，如果连爱和被爱都没有过，或不能有，那么，我算是白活了……” ——是啊！假如没有了情爱，一个人，将会是怎么样的？而这个世界，又将会变成什么样子？——虽然我更知道，许多时候，情与爱，或者最终会演变成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怨，乃至至死不渝。 生也罢，死也罢，爱也罢，恨也罢，每一个脆弱，或者坚强的生命，终归要如一片离枝之叶，在不可知的某个时节里，悄然陨落！ 既然如此，那就——爱吧！不管它生，不管它死——爱吧！爱，才应该是生命永恒的主题！ 谨以拙文里的一些蕴着情爱、含着清泪的文字，以及一些虚构又或者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故事，来祭奠我那迷惘的，远逝了的青春生命。 从此，让这迷惘的青春彻底死去，永不复活！ 是为跋。 （2015年9月4日子夜于听风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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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12 11:46:58
喧嚣卡
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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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12 13:2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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